别说漂洋过海，哪怕就在街角，你有去看过Ta吗？
第 284 片树叶儿
1
前一阵子，30多年没见过的初中时的学长学妹聚会，有一位是辗转了从遥远的澳洲回来的。
短暂的愉快的聚会结束时，大家红着眼圈话别。
有人说什么时候漂洋过海去看你哎，她很感动，频频地郑重地点头，说真的吗？我在那边等你们。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吧。
谁还会漂洋过海，历经漂泊劳顿，就为着去看望一位朋友？
不要说漂洋过海了，Ta其实就在你附近的街角，你又有多久没去看过Ta？
2
年轻的时候，真的不是这样的。
回想起来，那时候的你我时常会想起哪一位朋友，想到了就立刻马上火速动身，不管是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天涯。
那么路远迢迢山长水阔去了做什么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看看对方，天南地北地扯一通，潦草地对付了一顿饭两杯酒，抽完几包烟唱罢几首歌，完了朋友该干嘛干嘛，我们是打马回头，心满意足。
有一年我们就特意去看望过，一位从没见过的高邮的朋友。
他走路腿脚不便，写得一手的好文章，是个特别阳光独立的人。
有一天他却忽然打电话来，说到心情很坏，言语间流露出，活着也没多大意思的悲观情绪。
放下电话，我赶紧喊了几位朋友，火急火燎地赶过去，我们一点也不尴尬地见了面，听他聊了聊他的理想和抱负，直到他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绽开来笑容，邀请我们去路边的大排档喝酒。
后来就一直没再见过面，听说他数年之前果然去了北京闯荡，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那个倔强乐观，不肯轻易趴下的汉子，要是偶然沮丧郁闷颓唐了，有没有人想到，千里万里地赶过去陪陪他？
3
我从前念书的学校里，有一位相处愉快的年轻老师，我们就像兄弟一样亲密。
毕业以后的很多年里，我们一直保持着频繁的互动。
有一次我特意去地处偏僻的母校看他，是在初秋吧，是上午要开饭之前吧，我找到教师办公室，站在门口喊他，他从摞得高高的书本堆里转过头来，望见是我，顿时很开心地一拍桌子，喊道：
兄弟，你总算来啦！
后来的很多年里，他只要经过我的老家，都会特意停下来赶去看看我。
我记得好些次是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晚上，他忽然满身风雨地来敲开门。
屋外风疏雨骤，我们在摇晃的白炽灯下促膝长谈，我抽烟他喝茶，谈论好的烂的诗歌，评点经典的流行的歌曲，有时也说说他的婚姻，或者我的恋情。
我记得他一直劝我，说很不看好我当时苦苦追求的女孩。说实话当时我是有点不开心的，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我们曾经在当时的书信里写到过，要做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可是后来走着走着，人是越来越近了，心倒是渐渐地凉了远了。
但是那些年岁里，积攒起来的信赖和感谢，还一直保存在我心里。
4
刚刚调到宝应县城里来没多久，我的一位同事，看中了一位有时过来找我的女孩子。
她是我刚刚结识的新朋友，热情开朗，活泼外向，我跟她其实也不是很熟。
同事希望我给他介绍一下，我很乐意地充当起红娘来。
我请他们到花城路上的小影视厅看镭射电影，等到去门口给他们买爆米花和口香糖，折回来时，我奇怪地看见，她坐到了我边上的座位。
电影散场了，她主动提出要我送她回去。
这就比较尴尬了，觉得没办法跟同事交待，不免就对她有了意见。
好在很快我调离了这家单位，也不怎么见到她了。
有一天我正忙着，她忽然过来了，微笑着说是正好路过，想起我在这里，就上来看看我。
后来她还正好路过了几次，每次来我都有点不自然；
她就爽快地笑起来，说小同志你干嘛？搞得跟做贼似的，心虚什么撒！
因为是好多人一个办公室，也不怎么方便说话，每次她来了，也就是我忙着手上的活儿，她在边上安静地坐一会儿，长长的白围巾的一端一直垂挂到地上。
她心不在焉地随手翻翻几本画报，走时放下带给我的什么小吃，顺手拿画报遮挡了，说是不要被我的同事看见抢去吃啦。
后来也没什么后来了，转年过来，我在叶挺路上遇见她牵着个高大的帅哥，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就替她高兴呢。
去年的一个活动上，偶然碰见她，她笑着还说起，她那时候总是去看我，她说哪里是顺路哎，明明就是专门去看你的好吧！
她说那时候真有意思，我就不喜欢看书看报的，坐那儿闷死啦，假装有文化累人呢！
她半掩了嘴故意装作很神秘地样子，小声告诉我：
老娘其实是个粗人！当时是指望能有你这个朋友，把自己带得文雅些个，可惜特么滑铁卢，惨遭失败哎。
5
我的一位兄长陆树茂，以前在子婴河供销社上班。
有一天我忽然收到他寄过来的明信片，正面是满画面的金黄灿烂的油菜花，背面是他潇洒的蓝色墨水字迹：
春天在招手了，油菜花也开好了，好兄弟你怎么还不过来看我？
我念完就请了假，兴冲冲地骑着自行车，一路摇摇晃晃赶过去看他了。
我记得那一年深夏在氾水小镇，几个哥们分头从小尹庄柳堡天平下舍聚拢来看我，我们跑去运河堤下的小饭馆吃饭，吃着吃着为了一句古诗的原句起了争执，两位兄弟各不相让，结果打了起来。
打完又回头坐下来继续喝接着吹，午夜过后露水上来了，大家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回到六角门15号的小院子里，打地铺通腿儿呼呼大睡，直到第二天清晨的太阳照在屁股上了，一个个醒过来，互相踢着推着爬起来。
我还记得有一年相过一回亲，对方是位白净文静的姑娘，见了一次后就没了下文。
小半年后的一天早晨，她很意外地出现在我上下班必经的路旁，轻声喊住我。
我们站着聊了几句，话里话外感觉得出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听说我开始处对象了，她哦了一声，又解释说没别的意思啊，就是看看你。
等到说过再见了，她又忽然小跑了几步撵上来，坚持要塞给我五块钱，说是上次我们相亲见面时，我买过一瓶健力宝饮料给她喝的。
她很认真很诚恳地说：
请你一定要收下，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
6
我也回想不起来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热衷于去看看朋友们了。
平常要是忽然来了看我的朋友，热情地让座泡茶递烟，免不了地会试探着再三追问：
有什么事么？有事你尽管说哎。
我以前那么多的好兄弟好姐妹，说起来几乎没一个不是隔三差五就见见的，可是现在虽说多数还是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可见面的次数都赶不上每年的花开花落了。
彼此更多的只是在谁家的红白宴席上照个面，在鼎沸的人声里，在拥堵的过道上，远远近近地点头示意摇手问好。
你也许跟我一样吧，有多久不去看望曾经的朋友了？哪怕他或者她就近在咫尺？
那些有朋友陪伴的时光，其实是在分享友情的甘美，而在当时你我并不曾意识到它的珍贵。
那些单纯的纯粹的简单的干净的友谊，在你我成年以后其实是再难遇见了。
也许是那时候我们的心里，还没有后来那么多的烦恼吧？
可是那时候的哪一件事，对我们来说，不都是天大的事啊！
也许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那么多的主见和定力，多需要身边信任的朋友一起来参谋参谋；
可是后来的我们也不见得变得有多智慧，我们不还是对付不了千头万绪的生活？
也许那时候我们的生命里，还没有之后的爱人孩子那么重要的人；
可是现在我们守着他们，却为何还是会时常感到寂寞和无助？
不是朋友们变了，是你我和朋友们一起在变着吧！
是岁月逼迫着我们低下头来，它说你们是成年人啊，你们要假装心思重重或者深沉莫测；
它说你们怎么能轻易就对人敞开心扉，你们怎么能让对方一眼就看出自己的脆弱？
是的是的，再好的朋友啊，哪怕Ta就住在离你不远的街角，你都会装作很忙很忙，偶然碰见了，你们都会说：
真巧啊！有时间我们聚聚撒！那就先再见了？
只是你们在挥手转身的时候，其实心里都很明了，这一声再见说不定就隔着万水千山呢！
2016-12-12
小黑板
感谢赵进（劲蛇狂舞）先生为前晚发布的来吧！搭乘这一刻不肯停歇的火车，去往更遥远的远方（点击蓝字可展开阅读）创作诗作，以飨各位朋友。
读千叶树"驶向远方的车"
——即兴打油
(一)
梦里忽闻火车隆，
翻山越岭似长虹。
醒来虽觉虚幻间，
擦肩而过仍从容。
(二)
画中常与火车逢，
少年始见真面孔。
为免票钱竟弯膝，
心中忐忑脸发红。
(三)
车厢拥挤怪味浓，
父亲负重脸紧绷。
唯我兴奋忙观景，
上海早已在我胸。
(四)
多年回首忆时空，
才知认祖去归宗。
父亲酸甜两纠结，
世人谁会境遇同?
(五)
火车到站消人丛，
顿感天地忽空蒙。
写作之路受启迪，
火车满载情意中。
(六)
亲友车上秋波送，
喜结良缘人称颂。
吾也乘车遇故知，
徒增感慨难与共。
(七)
论及火车趣无趣，
每日生活车厢中。
漫漫人生旅途里，
你我结伴游苍穹。
2016年12月10日
随手得之，小助雅兴也